年四·乡戏

年四·乡戏

爱悯散文2025-07-03 00:12:05
在精神文化极端匮乏的年代,一个腰鼓,一曲“话文”(相当于大鼓戏,一边击鼓一边唱戏文)便能走村窜寨,不但能解决温饱,还小有的积蓄;在电影流行的年代,十几里外的地方也要摸黑前去,为的就是看看《沙家浜》和《
在精神文化极端匮乏的年代,一个腰鼓,一曲“话文”(相当于大鼓戏,一边击鼓一边唱戏文)便能走村窜寨,不但能解决温饱,还小有的积蓄;在电影流行的年代,十几里外的地方也要摸黑前去,为的就是看看《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嫁娶喜事,若能请来电影队放场电影,是何等的荣耀;黑白电视兴起的年代,万村空巷,只为那黄梅戏《七仙女和董永》第二天还津津乐道;乡里组建采茶剧团,报名的电影院门口门庭若市,在各村巡演,受到莫大的欢迎……
在物质不断繁荣的今天,精神文化多元化的今天,尽管很多家庭都进入电脑信息时代,影视设施也进入家庭影院的时代,人们却失去了对精神世界的寄托变的寂寞而庸俗,这到底是精神文明建设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而满足不了人们的精神需求,还是精神文明建设的虚假繁荣,使人们沉迷于低俗的精神生活,自动麻将机产业的繁荣足以印证这点。国粹之称的京剧人们已经无暇聆听;曾经风靡一时的相声已经彻底没落;曾经每年除夕望眼欲穿的“春晚”也只能鸡肋般的在自娱自乐。
中国广袤的农村大地,区域文化形成区域戏曲,如秦腔,越剧,粤剧等,还有我故乡的赣南采茶剧,早已失去曾经的风光,家乡的采茶剧团倒闭好多年了,但元月的庙会,依旧还会请来“半班”,在神灵面前咿呀吟唱,以示对神灵的敬仰。不能否认的是,这些民间瑰宝,当然需要让人去传承,这种名利全无的坚持,远比政府官员申请“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这种噱头要有意义的多,庙会期间,特意和这些“演员们”聊了起来,并为他们的坚持折服敬佩……
父亲是庙会理事,每年庙会请“半班”的费用都要挨家挨户上门讨,母亲经常训斥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但父亲依旧我行我素。大年初三,很多人还沉浸在春节的团聚当中,走亲访友。“半班”却如约而至,是几十里外乡的班子,一到就马不停蹄的化妆唱起来。
初四,我邀了几个朋友带了相机向庙里走去,庙里稀稀拉拉的观众孩子老人加起来不到十个人,孩子们是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台上演员穿着起皱破旧的戏服,咿咿呀呀正在唱老掉牙的《隔河看亲》,戏文讲述的是财主的儿子看亲,因为丑派俊俏的长工顶替去看,女方家也是财主,因为小姐是瘸子,叫了个丫鬟顶替,结果长工和丫鬟产生了深厚的爱情,财主丑儿子和财主瘸子女儿成了亲。或许是年青人来的少缘故,加上我们不停拍照,台上的男主角打起了十二份精神,唱起来竟然字正腔圆,正向丫鬟表白:“我家穷,但我喜欢你比海深……”
晚上,班主和几个班子演员安排在叔叔家睡觉,9点,我特意到叔叔家,敲响了班主的睡房,班主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正在灯光下补戏服,我说:“这么旧的戏服,该制新的了。”班主憨厚地笑笑说:“补补还能穿。”我不由说:“要人看,衣服新,戏文要创新才能吸引人呀,你们唱没有一点新意。”班主停顿了下,还是笑笑说:“谁不想有新的戏服呢,可哪有钱,至于创新,就民间力量太单薄了,唱的人都少,何况研究新的戏文呢。”说到“哪有钱”声音分明小了,眼睛透着无奈。我说:“请你们不有是钱吗?”班主放下戏服,打量起我来,在裤子上磨了磨针,半晌说:“一个戏班,请乐器师傅要钱,还有他们(演员)的工钱,剩下的就所剩无几了,再说我们这样的乡野半班,请我们的价格又不高。我不解了,说:“现在做什么也比你们这个赚钱呀?”班主嘿嘿地笑了,不好意思说:“喜欢上了,没有办法,我家祖辈都是唱戏的,我不想在我手上丢了,其实班里很多人都是因为喜欢才来的,不然大过年的,谁不想和亲人团聚呀,我们班里小红出门前孩子还感冒发烧呢,听说要去演戏,扔给丈夫就跑了,估计回去有场架吵。”
我知道,这个小红就是上午《隔河看亲》演丫鬟的演员。很想和她聊聊,但看看时间,十点多了,只好作罢。
回家的路上,有股莫名的心酸,也为他们的执着而感动。可以想象,如果这支戏班什么时候因为经费无法运转而倒闭,绝对如一只蚂蚁淹没于浩瀚的大海,了无声息;也真的希望整天号称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文化部门,在闲暇看报喝茶的当下灵光闪现,哪里申请点经费扶持地方文化,或者涂鸦些新的适合时代口味的戏文;抑或政府在忙着申请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时候,考虑下让这些瑰宝们如何得到很好的传承。可以想象,如果这些地方戏曲只是当作文物,遗产放在记忆的深处或博物馆,又是何等的悲哀。显然,个人少数人的奔走是无法将曾经盛极一时的民间文化推向及至的。或许不久的将来,子孙后辈们只能在白胡子爷爷那里聆听:“很久很久以前,有很多脍炙人口的戏曲,他们是京剧,秦腔,采茶剧……
精神食粮多元化的今天,戏曲本身也需要改革,创新,推出适合时代口味的戏本,这也是立足之本,基本的生存之道。
时代如大浪淘沙,一些不能适应时代的低级趣味文化被淘汰是正常的,一些区域文化被冷落是可以理解的,但当下很多地方戏曲面临失传和绝迹,这是一种不幸,唯一值得安慰幸运的是,总有一些人在为地方戏剧在坚持,奔走于大江南北,来往于各村各寨。只是不知道这些是民间戏曲的苟延残喘,还是星星之火,希望是后者。
是时代遗弃了这些民间瑰宝,还是这些民间文化不适合时代精神文明的发展?难道沉迷于赌黄毒的人们不需要教化吗?在经济市场的潮流中,这些民间戏曲的市场呢,在哪里?还是让历史成为历史,既然这些文化元素无法适应时代的发展,就让其自生自灭?
初五,庙会结束了,班主来向我父亲道别,说还有场子要赶,不敢久留,说完搭个三轮车,扬起一阵灰尘,和班员们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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