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人是一门学问，善读者，识人无数，心有东西，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不善者，困蝇不复，目光浅薄，所事之事，浅短而为。读人，其实就是品人，如同品茶，各味茶性，根生各地，皆有不同，喝一地茶，就是品一方水土。读人也不概外，读懂一个人，也就读懂了生养之地。如果读人先读城呢？
一路懈怠，影像转瞬即逝。走在成熟陌生的街道，城市的印迹被不断放大，广场，公园，湖水，华灯下，昏黑处，这片土地的记忆，谁还保留着？我细心揣摩每一个转角，无论高贵贫贱，知道这里有这个城市最真实的一面。笼统的碎片，拼凑起我的映像，味道在里面，不想还原，捡起哪块就说那块吧。
那天黄昏，路过一个路口，繁华大街的一个小小路口，能看到里面的普通住宅楼，那是与繁华闹市仅一楼之隔的后面，我惊讶它们的临近，在外表繁闹的大厦后面，竟然堆满了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天色灰暗，这些楼群外表越发昏沉。站在楼下往上望去，几乎家家灯火明亮，各家阳台上传来做饭的声响，有菜入锅的滋啦声，有炖饭开锅的咕嘟声，有油烟机的噪音，还有菜铲在锅里翻转，还有菜刀在一下下砍菜墩，伴着这曲大合唱的，自然是阵阵忽鸡香忽青菜忽米饭忽酱醋的味道。有的还可以看到穿背心的男人在炒菜，有的还是两个身影在来回晃动，只有一两家灯灭着。这是这个城市最普通的生活吧。官绅贵士多半不会有此生活氛围。因为第二天的同一时段，我在湖边一些看上去就是刚开发的住宅前，灯光隔三差五，绝无这般密集，味道也自然无从谈起。这些普通的生活里，这些普通的楼房里，多少面孔生明死灭，掩藏了什么样的悲欢离合，我这外来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城里有老宅，与新城比，杂陈铺开，毫无规矩，却有生意。所以专门去看，土著的生活最贴近当地的地气。那是晨起，一堵老墙，门在一角，破败的木门，甚至怀疑是否还在起作用，里面的人估计还未起，一街的寂静，墙头那朵花静静地开着，根在谁家的门口？花的枝蔓太多，我看不清，粉红的花朵把一面墙都遮蔽了，一只猫咪在花墙下蜷着，这是这个城市的市井，水分隆盛的滋养，慢慢把老旧掩藏了。居住的老民，与这个城市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他们是根，培育了城市性格，心绪坚定，不起张扬，固守平淡，颐养天年。
闹市角落里，有一家珠宝行，有男男女女进出，促销员戴着红绸披肩，迎来送往，这个日子适合做生意，但生意的好坏与其相关不大吧。促销员的脸上写着乡下两个字，眼神里有对这个城市的熟悉，更有对这个城市的无奈，她们当下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但知道她们不属于这个城市。如同柜台里摆放的珠宝，谁也不知道将来谁会戴上它们。谁还记得你第一次为女孩子买钻戒项链的那种忐忑、惊喜、无助的神情？人事代谢，昨天永远不会成为明天。每天的客人都是新的，当然除去那些买了又换的，还不如那些闲逛的呢。
大型超市里，人们在购买着各种物件，商家的促销条幅在人们头顶悬挂着，下面急促的人群里，挎包提袋的表情杂乱，似乎惟独少了点喜悦。该是大肆购物啊，怎么不开心？难道想要夜里悄悄行动？买了就跑？跑了就被丢下？难道超市里不能闲看看？大家都急匆匆的，不明其因。
马路上，堆满了行色匆忙，车铃声，刹车声，阳光下尘气四扬，呼吸有点堵。城在生活，只有拥堵和浮躁，城在继续，依然拥堵和浮躁，看天下之城，何处不如此。
读城艰难，不出所料。姻缘总说天注定，果真如此，几乎是最后一秒，迷迷糊糊地被惊醒，高人电话指点才知道，自己空怀读城之心却无读城之意，犹如爱情，空有思春之心却无踏春之意。
读出什么了？什么也没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