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
血，蔓延。
像一朵朵红莲，绽放在刺眼的雪白中。
那个男子，倒在了血泊中。他的手，无力地伸向我，似乎想抓住一切，可是却没有。他的脸上挂着苍白的笑，气若游丝：“素颜……素颜……”
梦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我醒来，看着床边的红纱账，就像梦中的血一样，那么鲜艳，那么寒冷。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梦一醒，梦中男子的模样就变得模糊不清。可是这几天，醒来后却还依稀记得一点。
铜镜中映出我绝世倾城的容颜，多少男人为了搏我一笑不惜挥金如土。可是，若我没有这般华丽的容颜，他们又怎样？
我拿出了脂粉，描黛眉，点绛唇，每一步都力求一丝不苟。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有价值。
我走到红木桌边，用毛笔蘸了墨汁，在刺眼的宣纸上开始勾勒他的模样。几天下来，他的模样才清晰起来。
我猜，这个人，一定和我有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要不然，为什么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做这样一个梦呢？
唯一一点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唤我作素颜呢？
我不是素颜。
我是碧槿，歌姬碧槿。

二、渊皓
渊皓不知道什么走到了我的身后，搂住了我的腰，将他那张俊美的脸埋进了我的秀发里。我听见他说：“碧槿，我好想你。”
我娇笑：“渊皓，你不过是一个晚上没见我罢了。”
渊皓是我唯一的客人，他每次来歌坊只听我唱歌，给我讲一些关于妖精的故事。他是如此的迷恋我，正如我如此的迷恋他一般。
第一次见到渊皓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微笑：“碧槿，碧槿，我是渊皓，爱你的渊皓。”
可我却漫不经心地笑：“这位公子，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我从小在歌坊长大，这种成天说甜言蜜语、放着家中娇妻置之不理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就凭这句话想将我打动？
他仿佛像受了重伤一样，身子微微一欠，他迷茫痛苦地看着我：“碧槿，你为何这么说？”
我冷冷地收回手，不再理他。我坐在了玉筝前，手拨琴弦，低声唱了起来。许多男人说过，我的歌喉，是如此的曼妙动听，慑人心魄。
想必面前这个叫做渊皓的男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渊皓轻柔地按住了我的手，说：“你不必再唱。你明明不愿意去唱，为何要违背自己的心意？”
看着他那深邃不见底的眼神，温柔的荡漾起我心底的涟漪。像一滩深湖，我感觉自己心甘情愿的陷进去了。
这个男人，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

三、冰魄寒素
我依然爱弹琴给渊皓听。这不是被迫，而是有心而发。为自己心爱的人弹一辈子的琴，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
每每我弹琴，渊皓总是躺在木榻上，眯起眼睛，上扬嘴角，安静地看着我。随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碧槿，这种筝，配不上你。”
我笑，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还讲究什么呢？
没想到渊皓居然送我一把筝，通体雪白，琴弦细如发丝，宛如冰针。可我仔细看时，却发现琴弦里参杂着几丝几缕殷红的鲜血，那样鬼魅，那样动人。
我轻轻一弹，声音清脆悦耳，使人不由心中一动，果然是把好筝。
“碧槿，你知道吗？这把筝的弦，有段不简单的来历呢。”渊皓轻抚琴弦，脸上涌出淡淡的笑来。
“哦？说来听听。”我歪着头，看着他笑。他一定又要给我讲什么有关妖精的故事了。
“这琴弦，叫做冰魄寒素，是将一个沉睡千年的妖精流出的眼泪埋藏在万丈雪山上制成。这个妖精因为沉睡时还思念着心爱的人，所以流出的眼泪含有血丝。这是很难得的呢。”
“那个被他思念的女人真幸福。”
渊皓浑身一颤，吃惊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怎么，不对吗？被一个人爱着，思念着，不是很幸福的事吗？”
渊皓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四、妖精的故事
有一次渊皓说要为我赎身，让我嫁给他，我没有答应。因为我觉得，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另一个男人，这怎么说都有些对不起他。
我将画给渊皓看。那时我第一次见到他忧郁的神情。深锁的双眉，紧抿的嘴唇，每一个都在告诉我，渊皓认得此人。
只是我没有问，我认为，如果渊皓想告诉我，他自然会说。若是不愿意，我怎么追问他也不会开口。
他的眼中蒙起了一层雾，闪烁着星光。他说：“碧槿，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他不待我回答，便说了下去：“千年以前，有两个妖精，住在白玉雪山的最高峰上。男的唤作珞晨，女的唤作素颜。他们彼此相爱，生活无忧无虑。可是有一天，另一个唤作萧纹的妖精来到了，他爱上了素颜，希望可以带走她。珞晨自然不愿意，于是两人展开了一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大战。珞晨的道行不及萧纹，逐渐不敌。萧纹认准时机，给了珞晨致命的一指，可没想到素颜竟然替珞晨挡了这一指，元灵破碎。就在素颜即将魂飞魄散之时，珞晨为素颜下了血咒……”
“血咒？”一听到这个词，我无端地想起了我的梦境来。血咒……血咒……
“下了血咒，素颜就可以获得重生，只是不能再当妖精，而是投胎转世成了人。珞晨的代价就是，沉睡千年。萧纹很后悔，也很痛苦，他决定在珞晨沉睡千年的时候，替珞晨好好的照顾素颜，等珞晨醒后，再将素颜还给她。可没想到，千年过去的竟是这般快，萧纹忘记了时间，在珞晨醒来的那一世时，又出现在了素颜面前，又再一次让素颜爱上了他……碧槿，你说，那个萧纹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很可恶？”那晶莹的液体从渊皓的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在我的脸上绽开了一朵朵绚丽的小花。
我叹了口气：“珞晨和萧纹都是爱素颜的，也都是素颜所爱的。不过萧纹并不坏，不然他早在珞晨沉睡的时候，将他毙命。”
渊皓一愣，站起身来就走。
我拿起了画，看中画中人笑：“原来你是珞晨，我是素颜……渊皓，原来你是萧纹。”
渊皓的身影定格住了，他浑身不住地颤抖，却久久没有回头。

五、珞晨
几日了，渊皓都没走再来找我。我想珞晨恐怕是醒了吧，渊皓一定想把我还给珞晨。渊皓，渊皓，你这个笨蛋……
这日当我醒来时，一个男子坐在我的床边，很苍白，很憔悴。他看着我的眼神和渊皓的一模一样，他温柔地笑：“素颜，你醒了。”
我坐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