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下的轨迹
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现实,是残酷的。正如人,生命是相当地脆弱,一个半空中自由落体的花瓶,便会在毫不经意间让人脑袋开花。人,是很容易死掉的。同时,人,求生的意志又异常地顽强,即便心
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现实,是残酷的。正如人,生命是相当地脆弱,一个半空中自由落体的花瓶,便会在毫不经意间让人脑袋开花。人,是很容易死掉的。同时,人,求生的意志又异常地顽强,即便心跳停止、装入棺材、埋在土里,都能用双手爬出来。所以,要一个人死,也是蛮困难的。
这便是一对矛盾,仅仅是生命中众多矛盾之一,只不过是终极的一对。斗争的螺旋形成了生命的轨迹,可惜,这道轨迹却不可避免地一直向下。一种令人痛苦、令人消沉的运动趋势。
如果用颜色来描述世界,那么,生命过程便是这样一个事实:色彩会逐渐褪去,光亮会逐渐消失。
当还是儿童的时候,世界,在眼中,是最美好的。因为很明亮,充满了绚丽,充满了色彩,快乐的色彩。
世界到了少年的眼中,有了忧愁与困惑。他们有点害怕黑色,也不喜欢阴影,那都是令人不悦的。
青年人们,见识到了苦难,并将经历它。他们认识了灰色,也明白颜色会变灰。他们发现,世界上除了晴朗以外,还有阴天,甚至暴风雨的存在。
对于习惯了种种的中年人而言,一切都没有可以激动的。不自觉间,便把解读倒转,他们会认为其实不存在彩色,也不在意没有阳光的黑夜。
至于垂暮的人群,他们在等待生命的终结,去到颜色最终腿尽、光明最终消失的地方,一无所有的地方。完全的、永恒的黑暗——我们如此称呼。于是乎,我们生命的尽头,便是黑暗;生命的过程,便是走向黑暗。
人类,大概是生活在地球的缘故,习惯于把光亮置于头顶,而把黑暗放在脚下,那么,不断接近黑暗的过程,便是不断向下的过程。
向下是痛苦的。
关键不在于死亡,很多人对死亡可以很坦然——如果说死仅仅代表着肉体的消亡。真正无法忍受的,是颜色的不断褪去,光彩的不断消失。人的内心都很讨厌灰暗的色调,都很害怕黯淡无光的周围,这样会使人发抖、苦闷、寂寞、悲伤……
向下的痛苦,就是要我们的内心承受所有的负面情绪的折磨,使我们对生活失去信心,离幸福越发遥远。
于是我们便要救赎,从这种折磨中解脱出来。但是,人人都面临着向下的问题,因此,解救只能靠自己。于是,我们便要自我救赎。
如何拯救?既然因为失去而痛苦,那么,就去挽留住将要失去的,如果有雄心,就去争取更多。这便是方法。心中真正期盼获得的东西,我们称为理想。努力争取的过程,我们称为追求理想。
要紧紧抓住理想。理想,是保住的鲜艳,是留下的光明,是真正使得我们内心远离煎熬,获得满足的东西。追求理想,便是救赎的途径。
很遗憾,理想不可以当饭吃。再一次,现实展示了它的残酷。一方面,维持生存,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就像填饱肚子需要很多面包;另一方面,我们又很沮丧地发现,面包不是我们心中想要的,为获取面包花费越多,追求理想的资源就越少。这里,我们又碰到了另一对衍生的矛盾。
于是,我们便有了生存与追求,面包与理想的两难。
在此困境中,很多人选择了消极,只把眼光放在面包上。追求理想,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失败了,甚至越是努力,越是遭到沉重打击。
他们不抱希望了,觉得这不过是徒劳,理想就如救命稻草——很滑稽很讽刺的名词,滚滚洪流之中,一根轻若鸿毛的稻草又有何用呢?——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虚幻罢了。
结果,向下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加速,最终,不再是缠绕不绝的螺旋,而发展为了自由下落。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最可怕的后果,坠落到了底部——绝对的黑暗,虚无的深渊,一无所有的世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也没有触觉,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本身。
为什么人最恐惧这个没有光,没有色彩的时空?那是因为,没有了实感。当实质不复存在时,人也就没有了自己存在的证明,否定了自己,便是灵魂的毁灭。对人,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这时候,如果有一根稻草出现在眼前,我们即使仅仅触碰到它,也会忽然有了种踏实感。因为我们得到了实在,至少,它是除了我们以外的实体。那么,它便是我们存在的证明。
这根稻草从何而来?它便是理想了。是的,理想很难实现的,正如光明与色彩很难留得住,更不用说增多了。所以,哪怕只一根稻草,要抓住它也不容易。不过,只要它还在视线以内,我们就有了自身存在的凭证,追求理想,便是努力保持这种状态而已。
这就够了,我们已经可以得到对自己的肯定,我们便保有了灵魂。于是,内心的压抑释放了,精神的重担卸除了,心灵,也获得安宁了。
理想不一定可以实现,只是,他的存在足可以让我们完成救赎,使我们的灵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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