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记

鱼肠记

霜稻小说2025-09-26 14:32:34
烛一苏州多园,杭州多桥,苏杭自古更多情。西湖畔,雷峰夕照;杨柳岸,晓风残月。无数名伶雅士为之惊艳倾倒,直把苏杭媲天堂。可世人都晓得,苏杭纵有万种风流也不抵那一剑的风情。剑非剑,而是人。深山。野林。孤冢

烛一

苏州多园,杭州多桥,苏杭自古更多情。
西湖畔,雷峰夕照;杨柳岸,晓风残月。无数名伶雅士为之惊艳倾倒,直把苏杭媲天堂。可世人都晓得,苏杭纵有万种风流也不抵那一剑的风情。
剑非剑,而是人。
深山。野林。孤冢。石碑。山庄。
这里凄凉的不知是何处,却一定是在苏杭之间。
千山鸟飞绝,更显得落寞与荒寂。万径人踪灭,却不是没有人来过。来人的面孔长换,身份却只一个,叫做朝廷。
残阳似血,映石碑腐朽如一具枯尸。风过处,老尘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堕,仿似只有落地才算有归宿。殊不知纵身一跃的结局不是粉身碎骨,便是万劫不复。
尘落太半,赫然裸露两个苍虬大篆——“剑冢”
烛无端的有些激动。
他抬头,极目四壁,触景伤情。许多年来,他都有这种感觉,之前是浅尝辄止,这次却深不见底。
满室精华,龙吟声铮铮不绝,关不住要挣脱。他岂容她们挣脱?她们由他一手锻造,从生铁熟铜摇身变成传世名器。他是她们的生父,但他无法替她们选择去路也无法选择归途,原来他从不曾真的拥有过她们。但这次,他要带她们走。

他,因剑而名,是名动天下的铸剑大师。成名那年,只二十四岁,那一年他铸成“阙钺”。曾经并吞四海,建立万世不拔之基的不可一世的暴君政便身死剑下。
行刺者叫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江湖上有名的游侠,是他的挚友。
那一天,乙夜探皇城,数万禁军却无人能撄其锋,教他从容取下政的首级,全身而退。此举震惊天下,威怖诸侯。事后有人夸赞乙剑法高超,于万刃丛中进退自如,乙听罢说:“若非阙钺傍身,此刻阴间已添一新鬼。”世人猎奇之心被这番话撩拨的如浪啸般汹涌。一时间,人们口口相传阙钺神剑的旷世风采。一传十,十传百,百而千,千而万,久而久之,“阙钺”渐成江湖新神话。
他便是在这个时候以阙钺之父的身份粉墨登场,既有名剑客乙为他佐证,年逾弱冠的他自然立时声名鹊起,从此集万众瞩目于一身,江湖上成名称万的人无不以得到他铸的剑为荣。生就风姿绰约的他更流连温柔乡中引几多痴情少女暗系情愫。当他春风得意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乙,江湖上也再没人见过阙钺。后来人只能从前辈的讲述中想象那一人一剑纵横往来的绝代传奇,而他则继续在人们的顶礼膜拜中浪掷着光阴。直到十六年后他方顿悟乙退出江湖的原因。他放声痛哭,立誓从此不再铸剑,为自己失去一个挚友而换来的身外浮名而忏悔。
此时的天下,早已大乱!
政死之后,神器倾覆。诸侯无不鹰视狼顾,觊觎皇位蠢蠢欲动,只因惧怕神出鬼没的乙与无坚不摧的阙钺才按兵不动。等到二者匿迹江湖,诸侯再无禁忌,于是各逞兵锋,逐鹿天下。不数年已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连年争伐终于招致上苍示警,江河泛滥、山峦崩坍、大地裂陷、天火肆虐……好端端一座江山,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时的他,时常感到莫名的怕。他想,也许这便是报应吧?他无数次深夜扪心,一切虽因乙刺暴政而起,但寻根溯源,那始作俑者不正是自己吗?其实答案就在他心里,只是他没勇气承认。但报应最终还是降临到他的头上——他的妻女相继身罹绝症撒手人寰。他也终于在大悲大恸后大彻大悟。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决心收拾残局。
他为天下而破誓。
他倾尽精力浸洇血泪铸成“湛卢”,携剑周游列国后,决定送给越王昂,并授以“天子剑法”。他眼光如炬,一如他当年没有错看乙。不到十年,昂果然荡平诸侯,澄清宇内,成为继政之后第二位大一统的至高无上的皇。
昂感念他赠剑之恩,颁旨敕封他为“安国天师”,斥百万金在苏杭之间择美穴之地为他建成一座庄园,另赐少女百名以示恩宠,并御笔亲题金匾“拜剑山庄”。他却将少女退回,将金匾换成木匾,匾名亦改为“葬剑山庄”。庄前起一座剑冢,用以葬剑。且立下规矩,今后铸一剑便葬十剑。于这些古怪举止,昂虽不解,仍是依了他,乃诏告天下,使海内咸知。
战乱将息,百废待举。昂励精图治,倒也一派生气勃勃。但昂从此多了一个嗜好——藏剑。昂为求好剑,不惜劳民伤财费资糜饷收集天下良材美质以供铸剑,致令民怨渐起。
之后每逢春秋三转,他便要奉旨铸一柄宝剑进呈朝廷。每成一剑,他便销毁十剑,实则乃将精华淬集一身。九年间他已先后铸成“纯钧”、“豪曹”、“锯阙”。待三剑铸成,剑冢也名副其实了。锯阙铸成后,他说,臣闻民间已有怨声,决定此生不再铸剑,以免陛下步政之后尘。这番话传到昂耳朵里,令昂十分的不悦,遂传旨给他说,若第十二年七月流火之时不能按时呈递第四柄宝剑,休怪朕不念旧情。

不念旧情……
王者谁会念旧情?若念,他就不是王者,也成不了王者。
富贵不能淫,昂曾使他“淫”,被他拒绝。威武不能屈,现在昂要他“屈”,他又如何?
半百过后,早已洞彻世情。知天命,却不知己命,是世人的无奈和悲哀。他的悲哀在于他连己命都已算到。己命由己不由人——他不由苦笑。
他站起身来,作最后的环顾,义无反顾。
葬剑山庄,这名字起的如同谶语。难道,他不是一柄剑吗?
这疼痛不是突袭,因为他早已知道必定会痛。但那蔓延开来的痛意,却让他难以矜持。眼前熊熊一片,鲜红、艳红、猩红——他感到眼眶发热,似有泪涌出,流什么泪?他决心已定——伸手便抹,却染成一只血手。他倏惊,继尔发出一声撕破穹庐的凄厉。
七月流火……


昂二

昂盛怒之下拔剑剁翻御史大夫,血溅大殿,分外刺目。昂稍泄愤恨,便恢复他皇的威严。他将剑插回鞘中,指着尸体说:“厚葬,其长子荫大夫位。今后谁敢劝朕毁剑,这便是下场。”
一干脸无血色的苍白臣子惶惶跪倒,口呼:“陛下恩重如山!陛下万寿无疆!”
昂拂袖坐回宝座,努力冷静。他一时很难接受葬剑山庄焚毁的结果,更难以接受今后不再有绝世好剑的寂寞,可到底并不死心,他问:“难道他竟没有尸体?”
臣子们面面相觑。这时,龙麾使开了口:“陛下,臣等到达时,山庄已化为一片白地,天师怕是、怕是早成灰烬了。”
“你怎知他不是纵火后遁逃?”
“陛下,臣等在山下见到火光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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